酉时二刻,天色渐暗。
养性居内业已掌灯,羮肴齐备。
梅红蕊斗室炼宝,令狐莹边陪护边坐功,月婵、灵筠领着一干丫鬟,品茶嬉闹,纳福欢语。
春桃声情并茂,手足并用,模仿常万女言行举止,把他那奸恶嘴脸演了淋漓尽致。
灵筠驻守小庙千年,对于世人行径司空见惯,看向春桃目带钦许,嘴角含笑;月婵上回差点失身于黑煞教凶僧,此后愈发厌恶慕色嗜淫之徒,面冷如霜,媚目一瞪,杀意突现。
见她性情难制,鹤轩出言解劝:
“气那作甚?跳梁小丑身在坛瓮,兀不自知!今日晒书,原是本少爷令秋菊送了一本地级《寒冰劲》,以他那贪财秉性,再赚千万白银,仍会贪恋天级内功,怎肯出府?
允他蹦跶几日,只因本少爷正在修炼大法,无暇他顾,放他存在,旨为将来,替出嫁奴婢赚点嫁妆。”
月婵依旧不满,力斥:
“背后意淫主夫之仆,本该拿住,明正典刑,以正家规。”
鹤轩端着药碗,吃了一口人参红枣膏,淡笑:
“常万女因贪缸中粮米,兀自不觉,是只硕鼠,我等悉知他的贼子心肠,敌明我暗,输赢早定,不必急于一时一刻,他日明正典刑,就由婵儿亲为!”
“郎君可得向莹姐姐说好!”
月婵争了半日,见有生杀大权,过了一把正室的瘾,眉开眼笑,满口答应。
“好!”
“少爷什么时候卸磨杀驴?”春桃攥拳求问。
秋菊拣了一颗花生,塞住春桃素口,附耳喁喁:
“少爷身份特殊,贩书一事,不可亲为,常万女身为异人,行事方便。”
春桃闻言嘟囔:
“刀笔斋藏书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一本,如照一日一本,得卖到猴年马月??”
鹤轩耳聪目明,把那白玉药碗搁下,瞪道:
“梅儿闭关,你俩的易筋经、洗髓经就不修啦?”
春桃俏皮,吐舌作怪:
“婢子两部神功都修完啦!”
鹤轩冷嗤:
“那就去修《自在极意功》、《坐忘心经》,把元神修出来!”
——
鹤轩在家中时,气感外放从未休憩,一为居安思危、锻炼应变之能;二为监视宵小、掌握大局。
忽察谨身院动静,神识一探,竟是常万女身穿黑袍,携带包裹翻墙出府,联想今日春桃一事,情知打草惊蛇,因而吩咐:
“常万女出去了,菊儿、柳儿跟着瞧一瞧。”
“是!姑爷!”
两府老女受令而出。
于时,二等奴婢香儿忽来急报,妙儿出门询问缘由。
香儿捧着名册,回告:
“妙儿姐,今日名册,经过比对,有1233位异人,隐身匿名,前来应招。”
鹤轩于那里间听得亲切,淡淡一笑,高声吩咐:
“拿上纸笔,于红榜上再添两笔,异人应征,须得比武!”
“是!”
妙儿应下后,转领香儿去外间做事。
亥时人定。
菊、柳两女揣着十四本秘籍,一叠银票,返回养性居。
上官菊道:
“少爷,奴婢跟着常万女一路奔向法华寺,在一处废弃佛塔内找到一千万两银票、十四本秘籍。”
“常万女已有警觉!”转念吩咐:“妙儿明日再拿一本秘籍稳住他。”
“是!”
……
次日清晨。
令狐莹暂止闭关,知晓常万女一事,立命:
“即迁冰儿、香儿等一班丫鬟为一等贴身,入四季居,宿海棠房,日后,夜间防卫,内紧外松,菊、柳总领,两班一倒,不可有误!”
妙儿领命办差,找个由头,说冰儿、香儿办事有功,着实艳羡了中院的二等、三等丫鬟。
青草、朱玉藏在人群中,脸色铁青,垂首哀叹,愤恨不已。
金云大为艳羡,奈何残花败柳之身,心吁不休。
午时初刻,鹤轩照例当差。
夜半三更,万籁俱寂,奴仆酣睡。
一溜百尺长的白虹划破星空,如星急坠养性居窗外。
鹤轩正在坐功,转化修为,忽闻破空剑鸣,兀自睁眼,推窗谛视,见白色剑光宛如水母浮在半空,知飞剑传书,掐诀收剑。
把玩飞剑细查,方知缘由。
白光乃太白分光剑剑光所化,位列十阶顶级飞剑,乃极乐童子李静虚元婴未成道前,用以防身炼魔的仙家至宝,仙剑威力虽不如峨眉紫郢、青索,却也不差于峨眉七修。
“剑书乃翠女书写,飞剑却是祖师传来?”
原来,翠女领命南下,飞剑脚力并用,五日便至浙江雁荡山飞鹰涧,耽搁一日,才算得空,趁着单子华夫妇出屋,掐着隐身仙法,转至房内,把那乾元蜕骨灵丹喂给两个女婴,助她们洗炼根骨。
完事后,身剑合一飞往西蜀。
因就山脉,全无人烟,胆魄渐大,为赶时间,竟是夜飞,好巧不巧,在雁荡山南麓撞上香雾真人冯吾。
粉孩儿冯吾最是好淫,生具阴阳一体,阳体最爱采补绝色美女;女体素喜精壮猛男。
他师兄阴阳叟,同为阴阳体,但是阴阳叟采补时,不伤真男、真女的性命,只是吸纳真阳、真阴,以供自己修行。
冯吾最是狠毒,每次采补必竭泽而渔,一次吸干元女的真阴。
那日瞧见剑光,用那术法,窥见翠女姿色妍丽,元贞浑厚,当即就被迷住,意欲采补,怎奈翠女所御剑光,精纯惟一,情知此女剑侠并非旁门一派,道行虽浅,碍于正教威势,不敢硬掳。
奈何冯吾贼心不死,意欲言语勾搭,如若花言巧语诓骗到手,即便正教长老事后追寻,也可用她“道心不艰、你情我愿”的理由搪塞过去,不至被正教飞剑诛戮。
虽展手段,一路尾随,先是装作正教弟子,于她同行,趁着调元复息的当儿,出声搭话,言辞虚套,意欲探究翠女门户。
翠女不欲与他同行,奈何他的道力比冯吾差的老远,就算剑诀深厚,亦难甩掉,只得暗暗戒备。
时日一久,言多必失。
那冯吾瞧出翠女是个初出茅庐的新剑侠,料她无有师承,只是凭借半部道书自修的散修,乐的心花路放。
嗣后谈话,明面邀请翠女去洞府做客,暗以媚术摄魂。
翠女元神才至“阴神”,又无斗剑经验,虽有戒心,仍是未有防住冯吾的摄神邪术,当即被他迷住。
冯吾心中大喜,当即贴身搂抱,抚摸柔胰,情欲愈炙热,不待回府,按下红云,寻了一处偏僻山洞,意欲奸淫。
正待脱衣时,那口龙渊佛兵猛的闪出一片金光,照亮山洞,驱散泥丸黑雾,虚空龙吟震醒翠女昏沉元神。
粉孩儿见佛兵灵性自生,惊破法术,大为惊讶,又见怀中女儿醒转,正要温言款语赔罪,希冀蛊惑芳心。
谁料翠女冷目含着杀意,暗忖此瓜须得强扭,正待放出自身所修的五色迷人香霞,强行迷奸翠女。
那翠女神志清明,一见冯吾搓捏她的右手,恼羞成怒,娇喝一声,左手撑地,玉体横陈,一记断子绝孙脚踢出,百年功力灌注涌泉,一脚踢在冯吾的金门。
冯吾疼的嗷嗷直叫,双手捂裆,放开翠女。
翠女趁机一纵,抽出十丈来来远,怒喝:
“奸贼,竟敢以邪术迷你家姑奶奶,受死!”
翠女目露凶光,右手紧握青缸,欺身直刺,金光神剑奇猛,就要将冯吾心脏对穿。
冯吾功行甚高,已证真人,又是邪派能手,善于机变,察觉寒风刺心,知是飞剑杀来,暗存心眼,料对翠女不懂法宝、法术,遂有心欺她初出茅庐。
他右手一招,那五色迷人香雾立收身旁,护住三尺范围,等候翠女持剑闯至雾内,吸上一缕迷魂香雾。
翠女见他不动,料必有诈,又忖红瘴一类多为左道邪术,拥有毒性,不敢太近,右握青缸仙兵,使出《华山剑法》射出剑罡迎敌。
冯吾见他还是江湖剑术对敌,邪笑:
“可心,你也是剑侠一流,怎得不知凡俗剑罡难以伤仙?”
翠女左手一背,伸出玉指,默念御剑诀,催动龙渊佛兵出鞘,化作一条金龙,卷向冯吾。
飞剑速如流星,星流电掣,眨眼见冲至香雾。
“噼里啪啦!”,
金龙同香雾击擦起来,爆出万千金星。
翠女见状大惊,知此雾必有神异法门,更不敢欺身肉搏,纤足一点,催动轻功,“燕徊朝阳”,倒抽退十丈来远,跳出窟洞。
两人斗剑之地乃是雁荡山西麓的三枯坪。
此地槐桧嘉盛,星罗密布,千树成林,枝柯丛生,叶冠如盖,互相联结,变作一片百十亩草叶坪,唯独三棵枯萎的橡树高出槐冠坪,宛如三个无叶的铁蒺藜。
三枯坪平坦如绿茵毛毯,习练草上飞的绝佳场所。
天色大黑,山林虫声聒噪,虎啸狼嚎,黑压阴沉,一抹冷风吹来,万叶簌簌,宛若鬼声,渗的翠女心神慌乱。
冯吾吃准翠女无法脱身,游刃有余的戏耍。
斗将百余招,冯吾不时露出媚笑,意要二次摄取翠女神魂。
“美人,五色香雾岂是你能破的?快快从了,同本真人归返仙府,双修合籍,日日极乐,方为正理!”
翠女心海忽的灵光一闪,回想自家少爷提及的旁门左道,寻思:
“旁门十类,卜筮、符咒、解梦、堪舆、占星、奇门遁甲、大六王、太乙神数、历法、阵法,虽难证就天仙,却可能霞举,那左道三千,至多地仙散数,几乎无缘大道。
此贼必是采补一脉,瞧他成竹在胸一副吃定本姑娘的模样,必有倚仗,先取法宝,免得遭殃,倘若不敌,自杀全节!”
一瞬千念。
翠女从那乾坤袋中取出乾坤宝镜,按着玄门九子真言念咒,玄功一催,真元注入宝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