释息恩泽于众多异士之后,犹留转身离开,热闹的场合不适合他。
就在这时候,高草丛中倏然飞出竹箭,就像长了翅膀的毒蛇一样朝他飞过来。
伫立原地纹丝未动,蓝天的惊呼声已过耳逝去,待到箭镞在距离眼睛一臂长的前方,他伸手将箭镞一把抓住。
掌心空拳,以息力包裹箭镞,即刻卸掉了箭的力量。
打开掌心,他看了一眼箭镞,竟然是铁镞。
想杀私生子还是想杀他?
不得而知。
但已再清楚不过:这些人早有准备,往后不得不防。
不管为什么杀他,和巫医族火烧他的结果是一样的,都是想让他死。
既然结果是一样,他又何必在乎这些人为什么而杀呢?
每个理由都义正严词,难道就说明他非死不可吗?
这样的理由,他也可以随便找个人说上千百个。
见他抓住箭镞,在场异士又是一阵高呼。声浪将头顶的群风冲得支离破碎,无法成势。
“异祖!”蓝天上前查看,一张脸浸泡在黑暗中,眼睛里长出了刀子。
“区区一只箭而已。”他撤下息力,只留皮肤与箭镞接触,一阵冰寒立即通体。
“一个时辰后,蓝天会把凶手送到异祖面前。”
“不必了,你的地盘你做主,你才是异族族长,他们羞辱的是你,不是本祖。”他对于折磨人毫无兴趣。
目光坚定,蓝天从他掌心里取走了箭镞,并宣誓道:“蓝天定统领天下异族,往后绝不会有任何人敢对异祖有任何不敬。”
任何一个铁箭镞的出处,在阴城,乃至整个野林,并不难查。
对于能从骨族借来银头,又去西方边际取来烈焰之息的蓝天,他都不敢小瞧,这群人真的惹错人了。
“你长了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。”他为那些人祈祷。
“正好让人卸下防备。”蓝天辩驳。
天穹一如既往,他轻笑未出声,旋即留下蓝天等人收拾残局,独自返回地宫。
厚实的苔藓已被鞋印抹去,他边走边思考各种可能性。
就算是释息喂饱异士,依然有一小撮固执派未真正认同他的身份,刚吃饱便砸碗,但碍于寡不敌众不得不暂时隐忍。
这一小撮人的顽固,恐怕比巫医族更甚。
他们是谁?
不管是谁,只要时机成熟,这些人必定会毫不犹豫站出来质疑他异祖的身份。
事到如今,犹留幡然醒悟:无论他是不是私生子,只要穿了一天私生子的衣裳,在某些人眼中他就是私生子。
才下了地宫一半的阶梯,他的四肢倏然开始发虚,仿佛十多天不曾进食般孱弱不堪。
眨眼之间,这副皮囊已然枯槁老人,而非一个十六岁的野林男人所有。
怎么会!
生命绝不可能自行打破秩序,直接进入衰老!
纵然是未老先衰,也不至于此。
究竟是何缘故,脑子里没有任何相关的字眼,可供他了解真相。
但他的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,在瞬间变得极其脆弱,有若一息尚存。
此时这副皮囊已危如累卵,随时都可能被击溃。
然而,他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!
记忆里,从7岁起,犹留清楚知道自己的一无所有,惟有此副与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大的皮囊,可相依为命。
若是失去......不,他绝对不允许任何力量夺走他的唯一家当。
握紧拳头,每根手指头都在发颤,仿佛失去了骨头的支撑般软弱无力。
若是记忆没有错置,若是此地宫不存在异界,他确定清楚记得自己的年纪。
望着拳头,他不敢置信这是自己的力道,一个十六岁的男人,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这样的力道。
但事实就摆在眼前,他无法欺骗自己这是幻觉。
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坐在阶梯上,他回想虫破除虎术后,返回地宫的这段路。
这段路,其实很短,短到不足以发生任何事情,他甚至没有遇见过路的老鼠。
一定有事发生!
只是第一次见虎术,注意力过于集中,以致于他忽略了其他细节。
否则生机勃勃的皮囊,绝对不可能在骤然间,无缘无故变成这副德行。
没有镜子,无法看见容貌是否也遽然生变,但奄奄一息的感觉无法说服他相信:一切如常,这只是幻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