犹留睁开眼睛,整个世界刚洗过一般,无比澄清。
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野林除了滚滚阴寒之外,还有清爽之貌。
或许,被洗涤只是私生子的双眼。
但直觉告诉他,这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。
四周的景物已置换,仿佛出现了短暂失忆,脑袋里缺失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。
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被搬移到此处,又如进入了最深沉的睡眠。
印象里,做人以来,他还从未睡过这么香甜的一觉,好像只是刚闭上眼就醒了。
先前的疲劳尽消除,精力非常充沛,头脑异常清醒,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充满了力量。
第一个反应,他以为是体内力量所起的作用,毕竟现在身体里已有两魂的力量。
怎么说,也比一魂时要浑厚,他的感受自然也较先前不同。
但下一刻,他立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测,或许应该说是来自体内力量的直接否认。
是自己还是身体里的力量在做判断?犹留分不清,也懒得去分。
不过,古老异术再次令他刮目相看,原以为都是杀人的阴毒手段,竟然还有让人睡个美觉的秘术。
可见有许多秘术,并不是纯粹的非黑即白。
暗夜钢军常年驻守长屏边界,需保持高度的警戒心,从不敢松懈。有些人的睡眠刚开始只是入睡困难,经长年累月就养成了恶疾,最后仿佛是丧失了睡觉的能力。
没有人知道如何治疗,或许根本治不好。对暗夜钢军而言,这种睡觉障碍就成了竹鬼之外的第二个敌人。
小老头曾对他抱怨;长屏,毕竟是竹鬼的家门口,多少还是受了鬼息的影响。这人哪,要是到了长屏就不是人咯,连觉都和做普通人时不一样。
就是不知道这种睡觉秘术,能否允许非族外人学习?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他便觉得自己有点天真了。
旋即,好奇心就从睡觉之术,转移到了周身的现实环境里。
天穹还是耷拉着一副丧气脸,两道泥泞的车碾子留在沥青的路上,道路两旁是被修葺过的杂木林。
而他,已是官道上的死囚车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死囚。
官道!
他们竟然敢光明正大地走官道?
不得不承认,这个事实令他吃惊不已。
官道上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博赫家军队的突然盘查,但死囚车却在大部分时候都享有例外。
此段官道,具体是哪一条管道,犹留看不出来。毕竟,他走过的博赫官道寥寥无几。
所有的异士,皆已换上了寻常士兵的黑袍和盔甲,与平时里所见的押送死囚的士兵并无不同。
不管出于什么考虑,以这群异士的能力肯定不是在畏惧博赫军队。
因此有一件事情是他现在就可以确定的,这群异士并不想和博赫正面起冲突。
难道是因为古誓言?
手腕和脚踝处皆带着藤环,他企图聚集力量,掰开囚车,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量。
“别费劲了。”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
黑斗篷?犹留挪动屁股,艰难地转身。
泥巴敷在脸上,青草扎在乱发里,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左脸,唯有脏兮兮的黑斗篷依旧。
这失败者的形象,比在长屏和异界里还要狼狈了几分,他差点没认出。
可见这家伙,也没因为参良门人的身份而被优待,幸运的是两人都还活着。
人只要活着,便有希望。这是小老头常对他感慨的一句话。
“这不是普通材质的囚车,寻常刀剑无法劈开,何况你现在还披枷带锁呢。”同样沦为阶下囚的黑斗篷告诉他。
听声音,黑斗篷似乎比他早醒来。
为了证明藤蔓的力量,他尝试举起双手,立即感受到几百斤的重量。
这些藤蔓仿佛生机勃勃,根本不是绳索般的死物。死物和活物是截然不同两股力量。他不需要直觉,也能判断真相。
记忆翻滚,他想起了自己在泉水旁被制服的过程,真是一着不慎全盘皆输!
“你怎么也在这里?”他颓废在原来的位置上。
“我的任务是公子你,公子去哪我自然去哪。”黑斗篷回答。
“包括成为死囚?”他直摇头,搞不懂黑斗篷的执着。“听说过讨活的,没听过追死的。”
“如公子所见,这里就有一个。”一条手腕粗大的藤蔓,死死地困住了黑斗篷的上半身。
运势前,他察看过四周,确定没有其他活物才动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