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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地宫里塌了一大半,  通往关押南宫礼的石门的路都被落石挡住了。

戚无忧一路将拦路的巨石挑开,不小心过力,抻到胸口和手背的伤口,  难忍地嘶了一声。

尘土飞扬,  他受不了地布开一个结界,  把呛人的尘埃屏在外面,来到石门之前。

石门承受过两次会心一击的反冲,  上面有几道窗花般的裂纹,  戚无忧补上几下,  将石门砸开,  小心地让碎石落在外面。

此时天边破晓,  地宫屋顶陷落,  外面的光直落进来,  穿过石门的缝隙,投入到终年不见天光的囚牢。

借着这点光亮,  便可将囚牢一眼望尽。

里面除了角落散发着浓浓药味的丹炉和从墙上延伸出来的四道锁链,  什么都没有。

锁链从四个方位延伸出来,分别捆在南宫礼的手腕和脚腕上,锁链长度堪堪够他在门口和丹炉之间移动。

而身穿一身青色衣袍的南宫礼就倒伏在石门后面,身上盖着一层戚无忧破门时,落下来的尘土和小块碎石,背部几乎没有起伏,宛如一块破布。

戚无忧踏进囚牢,  先去探南宫礼的脖颈,搏动感几近于无,  但还活着。

幸好。

他立即从储物腰带里摸出一粒吊命的丹药塞进南宫礼嘴里,  然后用花骨扇切断了锁住他的四条锁链,  将他拎起,离开地宫。

赶回弟子卧的时候,洛云彰已经把龙隐宗发生的事告诉了其余七人,与花束雪分别放了传讯符回逍遥仙宗和归元宗。

此时他正与众人安置被抽空灵力的龙隐宗弟子。

见到戚无忧,八人都放下手中的事围上来:

“师尊!”

“兰芳君!”

戚无忧颔首,说道:“仇宗主或樊仙长来之前,我等要留在此处善后,若有人醒了,便好生看顾,暂时莫要让他们离开这里。”

他不久前才识破青芜君幻阵,后又挽龙隐宗于将倾,在仙宗弟子眼中的形象直线拔高。

这帮人见了他都两眼放光,齐声道:

“是,师尊!”

“是,兰芳君!”

弟子们领了差事便散去,只剩洛云彰还站在原处。

刚才他见师尊离开本想跟上去,却被师兄妹们围住。

终于得空与师尊独处——如果忽略师尊手中拎着的人的话——他目光闪烁地望着戚无忧道:“师尊,您的伤……”

“无事了。”

戚无忧下意识地抬手,想摸洛云彰的头安抚他一下,蓦地想起刚才的系统播报——

怎么“神仙眷侣”比“闲云野鹤”的进度涨幅大?

这合理吗?

——伸出去的手一蜷,收了回来。

还是谨言慎行得好。

戚无忧淡淡道:“你做得很好,剩下的事便交给其他人,你眼疾还未痊愈,去将剩下的丹药一并炼化,免得留下病根。”

洛云彰见他伸手,便等着他的手落下来,却见师尊突然收手,神色一黯,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。

戚无忧:“……”

他腾然生出一股负罪感来——刚才洛云彰不顾身上的伤,先把丹药让给了他,转头他就要冷落人家,就显得他……很没人情味。

戚无忧纠结不已。

增加10后,“神仙眷侣”进度到了25,虽说是三个结局里进度最慢的,戚无忧看了仍觉心里怪怪的,不太舒适。

挣扎半天,冷酷被洛云彰低落的情绪打败。

真的,他真的只能再心软这最后一次了。

戚无忧还拎着南宫礼,越过洛云彰的时候,伸手在他额间轻轻弹了一下,安抚道:“好了,去吧。”洛云彰黑亮的眼眸瞬间瞪大。

等到戚无忧离开,他愣愣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眉心,却在指尖快要碰到时倏地停住,手臂就这样僵在了半空。

眉心发着热,点燃的引线一般一路燃到了胸口。

他在某种未明的恐慌中心跳加速,耳朵也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,平生出一种想要躲避的羞赧。

这时颜如鹿突然在从后面出现,在他肩膀上一拍,怪道:“洛师弟,你在想什么?怎么叫了你好几声你都——咦?师弟你生病了吗?怎么脸这么红?用我帮你号号脉吗?”

朝阳升起,洒在洛云彰脸上,他略显狼狈地背过身去,说:“……不,不用了。”

戚无忧将南宫礼安置在自己隔壁的那间客房里。

南宫礼受伤不算太重,但身体太差,昏睡了三天才悠悠转醒。

睁眼看到屋梁时,他尸体一样僵了半天,身体忽地剧烈颤动了一下,就要爬起来。

“南宫道友醒了?”

正在房中打坐的戚无忧睁眼。

南宫礼僵直地转头,迎上戚无忧背后窗外的阳光,猛地扭过头躲开,过了一会儿,他才一点一点地转过来,把手挡在眼前,睁开眼,声音干哑道:“这里是……”

戚无忧笑道:“南宫道友连龙隐宗的客房都认不得了吗?”

龙隐宗?

南宫礼环视屋子里的摆设,尘封的记忆才零零碎碎地涌入他的脑海。

戚无忧道:“南宫道友可还记得我?我便是在地宫与道友说话之人。”

提及地宫,南宫礼霎时从记忆中抽离,皮包骨的手砰地按在床沿,惶急道:“白雾阵!”

戚无忧道:“我与道友安然自此对谈,白雾阵自然已被破除,龙宗主已被我的弟子诛杀,道友可以安心了。”

听闻龙宗主已死,南宫礼撑在床沿的手臂一弯,硬撑着的身体塌陷下去,一陷再陷,最后趴伏在床上,闭上眼睛,像是终于熬过漫漫长夜得见天明一般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
他在地宫里关了多年,皮肤显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死白,整个人干瘦得像个架子,却能从他的骨相中看出当年的清雅书生模样。

好半晌,他都像是入定了一样没有反应。

戚无忧等了他三天,被种种疑问折磨得百爪挠心,正要开口询问,便听见“啪嗒”一声极细微的响动。

往床上看去,只见南宫礼用手捂住双眼,止不住的眼泪从他指缝间滚落下来。

“……”

戚无忧一句话噎回肚子里,体贴地回避了。

出于人道主义精神,戚无忧接连三天都没有去打扰南宫礼。

南宫礼醒来第一天,拖着病躯在龙隐宗转了一圈,看到龙隐宗如今破败的模样,险些再一次吐血晕倒。

此后两天,他都将自己关在丹房里,炼出丹药后分发出去,给昏迷不醒的龙隐宗弟子们喂下。

待到第四天,南宫礼主动找上门来。

戚无忧与相约当初与龙宗主饮茶的前殿,烹茶闲谈。

见南宫礼一幅病恹恹还没恢复的样子,他道:“南宫道友大病未愈,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为好。贵宗弟子只是灵力透支所致的昏迷,睡些时日便能缓过来。

“眼下龙宗主身死,龙隐宗群龙无首,以道友资历最高,应当以自己为重,养好伤,才能为龙隐宗谋求将来。”

南宫礼端着茶杯静了静,说道:“兰芳君说得是,在下受教。”

说着放下茶杯,起身道:“若无兰芳君,恐怕世间再无龙隐宗,南宫礼代宗门上下幸存弟子,谢过兰芳君的救命之恩。”

他一丝不苟地拜下,戚无忧赶忙起身让开,说道:“仙门百家是为一家,理应如此,若无道友提点,能否破阵还未可知。”

南宫礼是执拗书生那一型,认定了什么,旁人劝不动。

原著中他便认死男主救了自己,自己的命就是男主的,明知男主在外将修仙界搅得腥风血雨,却对人不对事,只报自己的恩。

南宫礼的命非他所求,他图的是别的。

戚无忧抬住南宫礼的手肘道:“谢是真的不必了,我初见道友便觉有缘,道友若不弃,此后你我便以友人相称可好?”

南宫礼讶然,道:“我已形同废人,兰芳君——”

戚无忧道:“交友不论出身,投缘即可,还是说,南宫兄认为我是那种只喜欢攀高结贵的俗人?”

南宫礼忙道:“自然不是!戚兄多虑了。”

戚无忧笑道:“你我以兄友相称,便不必拘礼,南宫兄,坐。”

两人相让着坐下。

客套得差不多,也该聊到正题了。

戚无忧道:“说起来,南宫兄今日不来找我,我也要去找你了,此前龙宗主关押在地宫中的修士逃离龙隐宗,将消息带回了宗门。

“近几日已有数个仙宗派人前来问询白雾阵之事,我不知原委,只好搪塞过去,正好请南宫兄为我解惑,日后也好给修仙界一个交代。”

戚无忧说得半真半假。

找上门来的仙宗确实有,但只有一个离龙隐宗比较近的小宗门,主要是他想借其他宗门的名义,问一问自己心头的疑惑。

南宫礼不疑有他,说道:“戚兄说得是,确实应当有所交代,有什么疑问,戚兄尽管问便是。”

那他可就不客气了。

戚无忧撩起袖摆,为南宫礼舀了一勺茶,捡着大头问起:“那日在地宫中,南宫兄为何说白雾阵出自你手?”

隔着飘袅的热气,戚无忧发现南宫礼顿住了。

几息之后,南宫礼抬眼,说道:“昨日我听贵宗弟子闲谈,话语间谈及云中城及禁咒,想必戚兄已从宗主那里听来了一部分。”

“正是。只是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。”

南宫礼接过戚无忧舀好递过来的茶,一手托着杯底,一手抚着杯身上的花纹,说道:“三分真七分假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云中城求卦为真,禁咒、强敌为假。”

南宫礼饮茶一杯,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——

最初一段与龙宗主自己所说没什么出入。

都是龙宗主半生顺风顺水,直到三仙成名,逍遥出而龙隐没,他接受不了宗门迭替,想要重回巅峰,于是前往云中城求卦。

只是在龙宗主所说的版本里,他为的是帮龙隐宗夺回仙门top的称号,求的也是龙隐宗的气数。

南宫礼却说:“龙隐宗于他不过是装点门面的花草,他只在乎自己,前往云中城,求的是自己的命数。未料想天命君一卦,成了他十五年来的心魔。”

戚无忧问:“天命君说了什么?”

南宫礼道:“旁的不知,我只听宗主暴怒时提过一句,约是‘君命格庸常,此生进境无望’。”

戚无忧:“……”

这话也太狠了。

对气量狭小又心高气傲的人来说,完全是致命打击。

龙宗主去云中城求卦,想来是想寻求慰藉,听到这句话,定是如遭五雷轰顶。

大概是被雷劈疯了,才会搞出后面的一堆事来。

“那禁咒与无形之力……?”戚无忧问。

南宫礼摇头:“就我所知,这世间并不存在禁咒。所谓无形之力,不过是宗主为自己残杀同门找的借口。”

“此话怎讲?”

“宗主自云中城回归,便想出闭锁宗门、令宗门弟子为他所用的毒计。他先截杀宗门弟子,化其骨血为己所用,再对仙长、长老下手,龙隐宗人对他毫无防备,一一被他得手。”

念及同门毫无所觉,便死在昔日最信任的人手中,南宫礼嗟叹一声。

“龙隐宗人无端失踪,宗内人心惶惶,他便编出禁咒、强敌之说,骗我设下云雾大阵。

“又言死阵易破,蛊惑我将阵眼系于他身,阵势随他心念而动,便可千变万化,万敌莫侵。可笑我一度以为有此大阵,龙隐宗便可高枕无忧,却不想……”

却没想到最后被大阵戏耍玩弄的都是他的昔日同门。

十几年来,龙隐宗未必没有人发现白雾阵端倪,只是南宫礼心思精妙,巧设阵眼,让人破阵无门。

这神来之笔本该是他此生的得意之作,却亲手斩断了同门生机。

囚于地宫十五年,他心中之悔恨,可想而知。

戚无忧用茶勺漂开茶壶里的茶叶,舀出一勺茶,将南宫礼的茶杯填了个半满。

南宫礼道了声谢,继续道:“若非十五年前,一名被囚于地宫的长老破开禁制出逃,恰好被我碰到,恐怕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。

“可得知真相又如何?我知晓自己铸成大错,心胆欲裂,欲助长老破阵,但那时宗主已有所成,我二人非他对手,一并被关入了地宫之中。

“龙隐宗中,凡发现端倪者,皆被投入地宫,日日被白雾盘剥,最终化作一滩血水。他抽干了龙隐地脉,便以弟子为容器……我……”

南宫礼声音一哽,几乎说不下去。

闭了闭眼,才说道:“我于他还有些用处,求死不能,若有反抗,便要以同门性命来抵,十五年来,度日如万年!若无戚兄发现丹药上的匿语阵,阖宗上下怕是还处于水火之中。”

戚无忧面上不显,心中却知南宫礼有一句话说的不对——就算没有他,龙隐宗也会获救。

这六天来,他日思夜想,为什么原著中的那个本该阻止这一切的人没有出现,直到刚才隔着热气与南宫礼对视,才得到了答案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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