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说到一只蝼蚁是没有未来的时候，脚下的地面忽然产生了变化。
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长路开始随着青年盛连山的话弯曲，好似一条长长的步，在黑暗中旋转、衔接成一个环。
这种变化盛连山已经见过一次，他知道在这里，人的五官根本就没有作用，一切所见和所闻的都是虚幻。青年盛连山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一切，因此并不觉得惊讶，他只是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。
还没来得及问明白，当脚下的路完成衔接的一瞬间，盛连山突然眼前一花，竟出现了无数的人影。
那是一个又一个的自己，或许穿着不同，或许年纪不同，但脸却是一模一样。
他们和自己一样跌跌撞撞地出现在已经被卷成环的路上，然后一脸茫然地向前走，一直到碰见下一个自己。每一次碰见他们都会稍做停顿，如此循环往复，在圆环上面够成一条首尾衔接的人流。
盛连山站在千千万万个不同年纪、不同装束但却同样茫然的自己中间，一时间惊得是目瞪口呆，不知该说什么。
这个时候又有新变化，长路卷成环后，如同沙子中间出现一个坑，将旁边的沙子一并扯着流动。
四周的路就在这种吸引力的作用下，一点点向着他的位置靠近！
而后更多的门，更多奇怪的影子，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向他，犹如一柄柄无形的利剑，将他牢牢困在其中。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形压力，硬是将压得他汗毛倒竖，浑身冷汗。
一直到此时此刻，盛连山方才想起召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。
对于妖而言，过去与未来、现实与虚幻皆为一体，没有任何的分别。它们可以在其中纵横穿行，不受任何的影响。
这条记忆的路，原本没有起点与尽头，但是随着一个自己救自己的举动，将它变成了一个环。于是所有时段的自己全都被困在圆环上面，没有一个能够逃出去，真的就像是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，被迫接受不可知存在的窥视。
“这是为什么？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规矩？”盛连山极不舒服地扭动着肩膀，试图减轻身上承受的压力。
“因为你现在仍然以人的思维在理解这片空间，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是线性的。”
青年盛连山的指间溢出一团白气，他以此为笔在半空中虚无地画出一大团直线。在盛连山的注视下，这些直接缓缓构成一个白色的平面，而后又从单纯的一个面，逐渐演变为许多面交错的奇怪形状。
“当你以人的思维去理解记忆空间的时候，记忆就与时间具有一样的属性。过去的就是过去，未来就是未来，二者永无交集，如同一条又一条没有起点又没有终点的路。这个时候，在你眼里的记忆就会像我画出来的直线一样，由线构面，由面成体。然后，当你试图违背其中一个规律，让未来与过去进行交集的时候，结果就会这样。”
他把手指稍微一钩，盛连山便看见其中一条直线开始扭曲，首尾相接，构成一个环。
诡异的一幕出现了，原本异常平整的多面体，当其中一条线扭成圆环后，整个平面也被迫开始扭曲，而后是整个多面体。
牵一发而动全身，这是盛连山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。他眼看着青年盛连山画出的多面体，从仅仅只有一条线扭曲，一直到最后整个都跟着开始扭曲，变成一个不圆又不方的特殊形状。
原本平行不交错的直线，在如此情形下，自然也就发生了交叉，正如他现在被四周无穷无尽的目光注视一般。
“何况记忆本就依托于现实，这里的事情不可能不影响到现实，反过来也是一样。”
青年盛连山摆手将空中的白气挥散，四周的变化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消弭。无数个盛连山再度消失，路又从中间断开，由圆环变回原来前不见头后不尾的模样，而他们两个就是仅剩的两个人。
“千万记住，这里是记忆空间，但你的记忆空间并不只有你。还记得吗？妖族的记忆是共通的，如果你在这里强行让过去与未来进行连接，必然作茧自缚。那时你就会变成一只没头的老鼠，被不可知的一切吞噬。”
盛连山默然不语，还在整理他所说的话，半晌才问：“那为什么妖族可以利用共情共心的能力趋利避害？”
“因为从它们诞生起就一直生活里面，不同于你，它们对这个空间的理解和运用，强过你太多了。”
四周涌来的压迫感已经消失，盛连山跟在他的后面继续向路的深处走，一边走一边追问：“你说的那些不可知的存在，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？它们怎么会在我的记忆旁边？为什么会吞噬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