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后,大火方止,中漆城内外已被烧成一片焦土,浓烟滚滚而起。
城外的树林边缘,昨夜逃出的绿耳军和幸存平民临时搭了一个营地,以便整顿队伍稍作休息。
营地的中间,士卒们特别为身份尊贵的韦无异空出一小块空地,而盛连山正和他坐在一起,详细地交流着这两天的所见所闻。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经历和韦无异讲述一遍后,两人同时陷入沉默,谁也不知该面对接下来的难题。
“没有想到……这帮妖怪居然还在策划召凶,这该如何是好?”许久之后,韦无异望着中漆城上空的黑色云河,眉宇间布满担忧。
昨天来的时候是夜间,韦无异一直没有看清楚,现在天亮后再看头顶,他愈发觉得难以置信。
不止是他,还有前来的绿耳军士卒以及中漆城的幸存平民,每个人都在抬头看头顶上方的黑色乌云,议论纷纷。这场景太少见了,即使是暴雨季节,他们也没见过成片乌云连成一道黑色的云河,更不要说现在还是大旱。
天乌不雨,必有问题,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。
他们即使没有功夫,不懂玄术,一样能感觉到乌黑云河中翻滚着血腥与暴戾的气息,极端不详。
“疫病和不死怪物的事还没解决,偏偏这个时候,妖怪又要召凶,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”韦无异愁容满面,不住地来回踱步,叹气连连。“这可怎么办?难不成真的要坐视丰镐生灵涂炭?如果灵气大阵还在就好了,如果师父还健在,哪里会容许这些妖怪肆意妄为,唉!”
“前辈,这些日子,符禺河大营和镐京的情况怎么样?关于疫病的治疗和不死怪物的起因,可有什么眉目?”
盛连山听他说起疫病的事情,于是想问问他有没有找到治病的办法。
“情况很不妙,大营每日要收拢数百名饥民,其中半数以上染病。营中粮草告急,饥民们必须……用那个办法才能勉强维持。即便如此,每日还是有二、三百人病死和饿死。尸骸堆积河道,腐臭气味数里可闻。以此推断,如果短时间内不能找到治病的办法,我看最多半个月,姬谦大人就会撑不下去,撤兵回镐京。”韦无异无奈地闭上眼睛。
那个办法是什么,即使韦无异没有细说,盛连山心里也很清楚,不由得又是反胃又是心痛。
“不过关于疫病,这段时间,我日夜观察后,倒是确有一些发现。”
“哦?前辈有什么发现,快说来听一听。”先说完坏消息,他又给出一个好消息,让盛连山精神多少一振。韦无异也不卖关子,详细地说:“这些日子,我一直在观察所有患病之人,发现疫病的症状可以总结为两种。其一是腹痛腹泻,随后浑身发热,失神无力,不能进食。其二是腹痛如绞,身上生疮,色为黑黄,久后极易溃烂。二种病症看似不相关,实则是一样的病,在不同人身上表现出不同的症。”
盛连山不懂医术,听着有些茫然,问道:“这……有什么特殊的吗?”
“自来治病,必须对症下药。同病不同症,其中必有相关之由,二者相结合印证,反而容易判断出病根所在。”
“那前辈你找出病根了吗?”盛连山不是很在乎其中道理,更关心有没有治病的办法。韦无异点头道:“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,但我觉得疫病根源,极有可能是一种溶于血中的邪毒。”
“血中毒?”盛连山大感惊讶,他还记得双河城戍卫卒长华肃也说过,使人变成不死怪物的毒藏在血肉之内。
“不错,此邪毒先入腹部,故而会引起腹痛,而后会随血流遍全身。中毒后轻则浑身血流加速,以至发热失神,重则血气过旺,火气逼不出体外,自然就会憋成黄褐色的脓疮。”
“那不死怪物的出现与疫病有关吗?”盛连山想起在朱彦曾经讲过戎族的鬼师,不死怪物就是他们研究过程的产物之一。
“不清楚,我也怀疑二者间或有什么关联,但究竟是什么,暂时我也不知道。”
韦无异讲到此处,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表示自己所知有限。同一时刻,数百里外的镐京,姬成的府邸里,杨季洪一边指挥士卒将十来具尸首放在地上,一边向姬成解释道:“六王子,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。这次的疫病虽然表现出两种症状,实则是同一种病。”
在说完一番与韦无异所述类似的话后,杨季洪总结道:“疫病之根在于血中有毒,欲治病,先除毒。”
姬成小心翼翼看着地上的十余具尸体,这些都是奴营病死的饥民,死状十分凄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