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知不知道城内怎么回事？气氛如此紧张？”
仲子机指着前面沿街奔走的平民，他看见不止这一处，好几条街道都有来回奔走的平民。
入夜之后本该宵禁，这些平民却不顾法令，照旧在街道上游荡，着实让人感到奇怪。平民不守法令也就罢了，街道上竟然也没有巡查和捉捕的戍卒，堂堂镐京城，如今却是这么一幅乱相，让仲子机觉得难以理解。
马车车夫听见主人询问，一边放慢速度，一边回答：“小人也只是打听到一些风声，据说最近镐京很不太平。”
“哦？这年头到处都不太平，你倒说说是什么事，影响这么大。”仲子机来了兴趣。
“小人听王子府邸的仆人说，前段时间镐京城内有妖怪在夜里出没，潜入王宫作乱，还引发地震将王宫震塌。当时城内戒严抓人，大家疯传一切都是无根之人所为。”
仲子机听他提起无根之人，眼里闪过一丝阴霾，又问：“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，还有什么吗？”
“小人听说王宫震塌后，还没过多久，城东的祖庙又烧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火，一把烧掉了大半个城东呢！”
马车恰在此时经过一个交叉的街口，仲子机便顺着街道望向东边。尽管夜色茫茫，什么也看不清楚，但他却在心里想象出了一幅破败、慌乱的画面，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。
这件事其实他也知道了，毕竟出来当说客，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了解，以免因为消息不灵通而遭人忽悠。但王宫和祖庙都是周人的信仰，伴随镐京屹立了不知多少个年头，尤其祖庙作为大阵的控制核心，重要程度更是不言而喻。如今一场地震再加一场大火，什么都没了，数百年的努力与积累，尽皆化为残垣断壁与一地灰烬。
即使已经知道，再听到这些消息，心里头还是升起了无限的唏嘘。
这个时候，车夫却又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。
“大人，我听说有人在火焰里看见黑龙的影子，据说是华山下镇压的黑龙逃出来了。咱们离开北华城的时候，南边正好传闻华山上有巨大的影子在云雾里翻腾，您说二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？”
这个问题，仲子机倒是第一次听到，愣了一下才说：“此事应当去问巫师，我也不知。”
他想了一会儿，随即又问：“大火的事我也知道了，还有什么新鲜的？”
车夫暗暗嘀咕一声，心想你什么都知道了，何必还要为难我一个下人。但他也只是腹中暗诽，脸上却不敢显露半点神色，紧接着说：“还有就是前两日，城外来了好多西边逃过来的野民。我听几个仆人说，野民一来，这两天城里就有传言出现了不死的怪物，在城北奴营的附近一带晃悠，可吓人了。”
“不死的怪物？”仲子机终于听到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传闻，马上便来了精神。
“对，我听说就是染病的人变得怪物。”车夫说道。“大家都怕被传染，所以好多人说要想办法逃离镐京。”
仲子机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，低头陷入沉思。马车外吹过一阵阴凉的风，让他情不自禁地叹息道：“天气怎么变得有些阴冷，我看这个秋天，恐怕没有往年那么好过了。”
他没有把话挑明，但听到的人都明白，这块土地的气数恐怕已经尽了。
这个时候，马车“吱呀”一声停在某条小巷的入口，车夫回头低声说：“大人，咱们到地方了。”
仲子机掀开帘布往外一看，第一眼就看见巷子的深处有一盏摇摆不定的油灯，隐约有个人影站在那里等人。他一下马车，那个人影马上就转身消失在黑暗的深处。
“多事之秋，还弄这么多玄虚。”仲子机冷笑一声，摆手让马车停到远处，自己则迈开步子走向巷子的深处。
他走入黑暗的一瞬间，远在百里以外，三个人正好走出黑暗。
盛连山举着火把照亮地上，三人都看见一具老人的尸体，脸色暗黄，双颊下陷，瞧模样可能是饥饿加上劳累和多股惊吓，导致在惊忧中咽气。类似的尸体，一路追过来，三人已经见到不下十具。
心里虽然难受，但尸体至少证明，他们没有追错方向。
茫茫荒野，所见都是一片漆黑，万一走错方向，结果差得可能就是十万八千里。
“盛公子，这里有一个记号！”三人在尸体周围搜索一番，陶促随即在一块石头下面发现东西。其余两人奔过去一看，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，直指西偏南方向。
记号由利器夹杂鲜血刻成，还用石头压住，应该是刻意为之，而不是意外形成。
三人互相对视，盛连山随即望向西南方向说：“八成就是申二留下的记号，我们就往这个方向走。”
陶促和百里利也没什么主意，队伍于是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前进。这三个都是年轻人，脚步十分急促，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看见前面有变化，平地上突然出现一大片的阴影。
三人急忙灭掉手里的火把，躲在一处土丘背后窥探。
许久之后，目力最好的百里利有些疑惑地问：“前面的好像不是人，而是一片树林子？”
“他们有可能在树林里过夜，我们悄悄潜过去看一眼。你们两个跟在我后面，千万不要散开。”盛连山反手抽出剑，带头摸向前面的树林，百里利和陶促紧随其后。
刚刚一到近处，盛连山马上感觉到一股十分强烈的不适感。眼前的林子里没有火光，同样没有任何的声音，死气沉沉，有几分令人发寒的阴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