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成的话就像裹着毒药的一块肉，剧毒无比却也令人垂涎。
盛连山盯着他的眼睛，忽然间想起了桑宣那一夜在丰京所说的传闻，坊间关于姬高偃的身份多有说法。
他没有办法从姬成的神色或语气中判断出他的真实意思，但一联想起这个传闻，姬成似乎每一句话都在暗示所谓的秘密与此有关。传闻确实十分古怪，但与他重回成周又有什么关系？
以现在的状况而言，姬成想要重新回成周和宗室权力的中心，他只有两个办法。
最简单也是最危险的一个办法，那就是牢牢掌握兵权，待天时有变，以武力打开回去的路。
另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是等待天子的诏书，这意味着他必须给天子一个理由，让天子召他回洛邑。所以他在丰镐四处交游，以各种代价换取附近权贵的支持。这些人能帮他说话，替他找出一个机会。
这两种可能性中，盛连山更倾向后者。亲亲尚恩不是一句空话，他相信姬成不会贸然选择激进的办法。
那么调查姬高偃身份的原因，多半是他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，希望借此重获天子的注意。
至于到底查出了什么，自己与这些传闻又有什么关系，盛连山却是一概不知。他所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，无法推测选择的好与坏，更无法推知姬成会拿自己怎么办，他想自己做的又是什么事。
这个时候，门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。
有一个小卒快步走进屋内，在姬成旁边跪下，行礼说道：“大人，南边来消息了。”
盛连山被这一句话打断思路，下意识抬头看着姬成。另一旁的韦无异也看着他，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。
姬成一点头，挥挥袖子站起身说：“今日不如到此为止，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。韦上师，绿耳军午后就要全军动员，开拨出城，我希望你也跟着一起去。有你这样一位大巫师坐镇，大家心里也会舒服一些。”
“至于盛公子，条件已经说了，你可以慢慢考虑。我不着急，你先养伤，什么时候想好再告诉我结果就行了。”
“放心，抵抗瘟疫不是小事，我一定会跟着去。”韦无异点头应了一句。
盛连山没说话，默然看着姬成朝两人行了一礼，最后带着传信的小卒离开屋子，留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。
虽然最有问题的人走了，但他给剩下两人带来满肚子的疑问，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。沉默了一会儿，盛连山先问道：“韦前辈，姬成什么时候出现的？”
“两日前山子军来信时，那一天我发现绿耳军上下都很古怪，姬壬也张口反对我的建议。”韦无异长叹一口气。“当时我觉得不对劲，于是逼问他们，这才知道流沙盗一直和姬成暗中联系。”
“我们去祖庙处理大阵的问题时，流沙盗就借机把姬壬交给了他，宗周六师的人也趁机接管了绿耳军。”
“都是我的错，不该被洛川所骗，错信了流沙盗。”盛连山听罢充满自责地说。
他是真的想不到，洛川那么信誓旦旦的一番话，再加上自断三指来取信，结果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。姬成究竟许诺给了流沙盗什么样的好处，以至于他们会这么忠心耿耿。
韦无异也从桑宣口中听说过当时的情形，安慰道：“盛公子你在江湖上走动的时日不多，阅历不足，不能全怪你。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，瘟疫才是头等大事。虽然不知六王子究竟想干什么，但他愿意带兵出城对抗瘟疫，我也没有理由反对他。灵气大阵损毁后，丰镐将陷入永无止境的混乱，此时咱们还是同心邪力，共同稳住局势才是重中之重。”
当提到灵气大阵的时候，韦无异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和痛苦，不过转瞬即逝。
盛连山注意到了，他低声问道：“这几日我听闻你一直在祖庙那边，情况如何？大阵有可能修复吗？”
“大阵的基础虽然还在，但用来控制的祭坛已经化为一片齑粉，再无修复的可能性。我也找不到有能力复原祭坛的人，况且你也看见我的情况，巫事寮起火之后我只救出这么一点东西，哪里来的东西去修复？”
韦无异一边说一边指向屋内乱糟糟堆着的东西，两只眼睛往下垂，神色中充满了哀伤与落寞。
“师父临终之前交给我这么大的一个摊子，结果不出两个月，地宫毁了，大阵也毁了，现在镐京也要面临接踵而至的危机。我空有一身的本事，什么也没能保住，实在是有负他老人家的嘱托。该死，太该死了！”
他越说声音越有些哽咽，盛连山听了之后也更自责，问道：“此事因我而起，我一定会想办法结束这场灾难。韦前辈，告诉我，你们打算怎么做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