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彦的眼神很炙热,但盛连山却觉得很犹豫。
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么大的事情和盘托出,毕竟朱彦和黥硕不太一样。
黥硕是一个戴罪在身的黥徒,而且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猎户,还与盘根有关系,纵然知道了何尺的事情,他也没有能力产生影响。没什么顾虑,这是盛连山敢直接和他说的原因。
但朱彦可就不一样,虽然盛连山愿意相信他,他毕竟还是一个懂得读书写字的士人。读书人鬼点子多,他若是有什么想法,盛连山还真不一定能够保证不出事。
心里的犹豫和怀疑自然而然在脸上也有了一些表露,朱彦在一旁把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。
“盛公子,我知道你还是不太信我。不过你想一想,咱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,若是我想害你,早就已经动手了。何必忍到现在,还要冒着被妖怪伤害的风险呢?”他有些不满地说道。
默然了一会儿,盛连山长叹一口气,确实觉得不该瞒着朱彦。而且有他这么一个聪明人在旁边参谋,或许能够推知更多的事情,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的思绪,盛连山终于还是把何尺与自己说的话,还有先前和黥硕讨论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。
朱彦聚精会神默默地听着盛连山的话,眼珠子不断骨碌碌地转,听完之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。
许久之后,他才缓缓开口,却先赞赏了黥硕一句:“不错,这个黥徒倒还有点脑子,居然还能知道这么多事情。不过可惜,举兵造反这种事情,一个光知道兵力分布的黥徒不可能轻易看破其中玄机。”
盛连山闻言一愣,疑惑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朱彦低声说道:“第一,如果那个黥徒所说不错,那么何、华、关、习四大家族究竟谁做主?总不成丰镐区区数百里之地,他们四个家族还要再分一分?”
“第二,你说绿耳军的卒长吕余牙始终跟在他的后面,若何尺真的要反,怎么还会随身带着绿耳军的人?”
“第三,何尺不过一个城主,其爵至多不过是普通的大夫。纵然集齐四大家族的力量能够召到足够的兵力占据丰镐,他也没有资格接受天子的分封,怎么敢夸下海口要做丰镐之主?”
“你的意思是我猜错了,难道何尺有其他的目的?”盛连山先前确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,不禁皱起眉头。
朱彦却又摇了摇头,说道:“那倒也未必,既然他和你说过他要做养羊的人,养羊即牧,牧地者为治,说明他确实有想治理丰镐之意。而让你做鼎,鼎者以火烹食,去其腥臭,意思便是让你帮他,说明他确实有不臣之心。”
“不过究竟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,那可就说不准了。”
院子里突然陷入了沉默,盛连山听完朱彦的话之后只觉得头大如斗,脑子里被搅乱七八糟,几近于崩溃。
而朱彦坐在他对面,低头沉吟了一会儿,忽然一拍大腿说道:“我明白了,唯有这一个解释才能说通全部的事情。”
盛连山赶紧追问道:“什么解释,别卖关子,快说。”
朱彦扭头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,然后凑近到盛连山耳旁低声说道:“何尺想做丰镐之主,最简单最快的方式,自然就是让别人封他为丰镐之主。所以我觉得何尺上面一定另有正主在指挥他,而且这个正主多半还与朝中有关系。”
“四大家族虽然在这里根深蒂固,但也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对抗大周天子,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的影子。”
盛连山陡然一震,但马上却又陷入了迷茫,不解地问:“那……你觉得什么人最有可能操纵何尺在丰镐作乱?”
“这个可能性就太多了,如今天子的权威旁落,天下所有的诸侯都有不臣之心。特别像是南边的楚蛮子早已开始僭越,甚至都已经自称大王,而且北边的犬戎也大有可能。”朱彦摇了摇头表示无奈,显然缺乏信息,他也无法分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