绵长的队伍犹如一道喧闹的大流，自北华城一路奔涌至小华山。
这是盛连山第一次参加山祭，不由得暗自抱怨麻烦。他抬头望着队伍前面那几位上了年纪的巫祝和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，不知道他们都这把年纪了，怎么捱得住这么长的路。
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，队伍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小华山的北边。
途中他们还经过了先前盛连山曾经来过的废弃村子，这里已经被大量的绿耳军兵卒彻底搜查过，还派了不少人在这里驻守。
队伍最终在山道处停下，盛连山看见熟悉的上山路，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既然是山祭，那么肯定要在山顶建造一处祭坛，而后在那里将祭品献给山神大人，同时诵祝辞和跳祝舞。
但盛连山曾经来过这里，他知道半山腰大量宗周六师死士的残骸和鲜血几乎洒满整个山道，而且山上可能还有南山猿。
这个时候继续上山或许会有危险，不知道为什么荀渐之没有提醒何尺。
他感到有些困惑，偷偷抬头眺望队伍的前方。
这时队伍已经开始分成两批，绿耳军留下来一部分的兵卒在山道口站岗，而那些地位不高的小贵族似乎没有资格跟着祭祀的队伍一起走上山，也留在了原地。
盛连山看了一眼自己站的位置，发现他还得跟着队伍上山，顿时就叹了口气。
有资格上山的一批人开始出发，伴随着悠扬的祭乐走上了山道。
盛连山跟在最后面，还以为自己又要看见满地的鲜血和尸块，不过马上发现队伍没有沿着山道一路走到顶，而是在半路拐去了另一条更宽阔的岔道。
这条岔道并不是通往山上，而是通往山中的一块空地，在这块空地上竟然有一座古朴的神庙。
庙前已经有绿耳军的兵卒站岗，山祭的祭坛就搭建在神庙之前，其中矗立着一座高约丈余、笔直向上的实木高台。
兵卒们四散分开，环绕神庙和祭坛分列站岗。其余人走到庙前停下脚步，论资排辈，按部就班面朝着神庙站好，等待祭祀仪式的下一个步骤。
“诸事皆备，礼启！”
所有人稍微喘了一口气后，先前的老祝师站在高台之下再度大喝了一声。
下一刻，鼓声骤起，八音齐鸣。
所有人全都面向高台跪下行礼，盛连山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跪下，而荀渐之他们三人则快速走到高台的三个方向站好。
那些衣裳上绘有云纹的人放下手里的祭品之后，左一圈右一圈开始绕着高台手舞足蹈。他们分成两圈，动作并不相同，里面一圈的人动作幅度小，简洁优雅，外面一圈的人动作繁复且幅度大，跳得十分迅速。
同时高台前的火堆也被点燃，浓烟缓缓而起，二者互相映衬，场面十分热烈。
这就是祭祀中的请神环节，盛连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，不由得便偷偷多看了两眼。
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，意识到高台下的人跳的是两种舞，内圈的人手握茅草，舞姿轻缓，跳的是巫师请神的舞。而外圈的人空手赤足，舞姿复杂却迅捷，这是敬神的舞。
不过这些衣裳上绘有云纹的人却并不是巫祝，而是专门训练在祭祀时跳舞的替身。
因为古例要求祭祀时请神需由巫师在内，其他人在外面一起跳舞。那时候不论什么哪家哪户，祭祀时均需派出自己的嫡长子或一名嫡系青壮年参加祭祀，便于承担跳祝舞的职责。
而如今时过境迁，贵族们个个养尊处优，自然不可能放下身份去跳个大汗淋漓，于是便会委托祝师选择合适的人做替身。
这些人便是替身的奴隶，所以方才要帮忙扛着祭品走那么远的路，现在还要在这里跳舞请神。
高台下载歌载舞的同时，那位老祝师也在另一个人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高台。
何尺与另外几人手里握着玉圭跟在后面，几人走到高台之上后，老祝师先开口高声诵念道：“太清分化兮三才生，日月均成兮八祖圣。浊清既定兮王天下，雨顺风调兮万物合！”
话音方落，何尺以及高台下的三位巫师也一起高声诵念起来，不过诵辞内容却各不相同。
而音乐和舞蹈也倏忽一变，似乎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。
盛连山看见外圈那些人停下舞蹈，把先前带过来的祭品摆在高台下方。五彩的席子铺在最底下，而那只雪白的羊被抬着放到席子上面，陶罐里未燃尽的百草则被倒入燃烧的柴火里。
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提着一柄刀，三步一叩，五步一拜，恭恭敬敬地走向中间的那只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