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丰伯栾前辈都和你们说过什么往事？”
夜幕落下之后，丰氏府邸的废弃屋内燃起了一团耀眼的火光。
盛连山和桑宣围坐在火堆旁边，各自望着火堆心事重重。因为焦躁而无法静心，盛连山干脆问起了桑宣有关丰伯栾的事情。
一方面他确实对前任前任大宗伯很感兴趣，毕竟自己的师父姬高偃对他的评价很高，甚至将之称为世间唯一能查清他身世的智者。另一方面，他也想旁敲侧击听一听，丰伯栾有没有提到过自己的事情。
桑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，陈年往事也没什么好隐瞒，于是说道：“我在镐京之变后才被师父正式收为弟子，然后当了五年的巫徒才正式入门。师父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，所以他常会和我讲当年的故事，我也听得很有意思。”
“那个时候，师父最喜欢说的是他少年时如何被选入巫事寮，以及后来如何与姬高偃前辈结交的故事。”
他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，嘴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。盛连山听到之后也不惊讶，人上了年纪，身体逐渐老去之后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怀念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，所以常常会把少年时的事挂在嘴边。
不过桑宣这么一说，盛连山就更加感到好奇，不敢打断桑宣的话，静静侧耳倾听。
桑宣整理了一下思绪，缓缓说道：“师父说他是十三岁时成功通过天神的考验，然后被收入巫事寮，成为一个巫徒。那还是先宣王在位的时候，偃前辈也还没出师。”
如果把镐京之变当作一个分水岭，那么先宣王姬静可以说是分水岭之前的最后一位明君。
他的父亲因为暴政在镐京城内引起了民变，最后被迫出逃并客死异地。他自己也一度面临性命之危，所幸被周定和召穆二公保住，在潜藏十余年之后，终于长成复位。
这段充满坎坷的成长历程磨练了先宣王，他时刻牢记着教训，励精图治。不但挽回了逐渐步向崩裂的大周，同样也稳固了自己的统治，让他能在位长达四十六年。
如此长时间的兴盛，自然也孕育出了许许多多的厉害人物，丰伯栾和姬高偃便在这样的盛世中成长。
那个时候，巫事寮的考核远比现在要更苛刻和困难。按照规矩，所有希望献出自己成为巫祝来侍奉天神的人，首先八字必须与巫事寮占卜的结果相合，以证明自己的是被认可的人。
然后还必须通过巫事寮的巫、卜、史、祝四大试，以证明自己具有成为巫祝的基础。
这些还都只是开胃菜，在接连经过两轮测试之后，这些人还需要经历第三轮测试。而这第三轮测试才是真正困难的一轮，因为他们需要在一场祭祀之中观天象参天意。
天有不测风云，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，世上最难揣测的东西那便是天意。
所以第三轮测试并不是真的要他们从天象变化中参悟出什么变化，那是连大宗伯也没有把握的事情。事实上他们只要能够从天象的变化之中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，这一轮测试就算是可以通过了。
你可以说未来的天气会如何变化，你可以根据星象说未来国家的运势，甚至说哪里会发生灾难。
这些没有正式学过玄术的人只要能说出任何一件事情，那便足以说明他们受天神眷顾，因此才能不学自知，而这就是第三轮测试最重要的意义。
所以，大多数人在参加测试的时候，全都会绞尽脑汁去想这些事情。
但丰伯栾却没有，他做了一件十分的特别的事情，让自己一下从十几个人里脱颖而出，获得了巫事寮的欣赏。
那一天，当所有人在祭祀之中踊跃发言，各自发表长篇大论叙述天神给了他们什么旨意，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。丰伯栾独自一人悄悄拿着一支沾水的笔，在一卷布帛上写了五个字。
最后轮到他发言的时候，他什么也没说，而是把布帛递给了主持祭祀的大巫师。
因为过去了很长的时间，布帛上的水早就干了，所以只留下一片空白。
但这只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，因为丰伯栾自己斩钉截铁地断言，天神的旨意早已经被他记下了。而且旨意就在布帛上面，从未消失过。
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，他们明明只看见一卷空白的布帛，却不知道丰伯栾在弄什么玄虚。
最后还是主持祭祀的大巫师率先反应过来，阅历丰富的他仔细思索之后明白了丰伯栾的意思。虽然面前只是一卷空白的布帛，但丰伯栾确实曾在上面写过字，而且他还坚持旨意就在布帛上面。